愛爾蘭近年來致富的祕密,引起許多台灣人好奇。不過,貧窮並不是台灣人現在和即將面臨的問題。愛爾蘭是富裕了。但是比台灣晚發跡。論賺錢,台灣是大哥,愛爾蘭只是小弟弟。

    「什麼是憤世嫉俗?一個人知道所有的價格,卻對價值一無所知。」

    這是愛爾蘭劇作家兼評論家奧斯卡‧王爾德的名句。台灣人想要瞭解愛爾蘭,不妨先體會這句話的意涵。王爾德100多年前如此嘲諷自己的祖國同胞愛爾蘭人。這句話也正適用於嘲笑愛權和愛錢甚於一切的任何人。

    我想到愛爾蘭,不是想看她如何致富。而是想看她富裕後如何自處。這是台灣過去30年沒有走好的路。對一個出生鄉下的台灣人而言,貧窮並不可怕。台灣四季如春,物產豐富。台灣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貧窮。

    台灣人不怕貧窮。最貧窮的歲月裡,還有香甜的蕃薯可以吃。在我半生記憶之中,台灣的窮人認命、打拚。台灣人不怕失敗。失敗的台灣人依然堅強。台灣人面對困境的歷史經驗,相當豐富。相對地,面對富裕和成功的歷史太短,經驗明顯不足。

    台灣的貧農子弟能當總統。當了總統,騎虎難下。就是這樣囉。「成功於面對失敗,失敗於面對成功。」

    我想到愛爾蘭看看。看仇恨的紓解。看介面的建構。看歷史的新意。傳統的歷史解讀,是一系列開疆闢界的豐功偉績和奮勇抗敵的民族英雄故事。現在,最卓越的政治家或工程師,都在打破疆域。創造介面。改寫歷史。

    彊界是過去,介面才是未來。

    2006年夏天,已經富裕的都柏林,以獨特的節奏歡迎遠來的旅客。從阿姆斯特丹搭上飛往都柏林的飛機,奇特的節奏就開始進行著。我們首次在國際班機遇到沒有提供餐飲服務。ㄜ,我們錯了。原來還是有的。是Catherine和我太心急。飲料車終於姍姍來遲,推出來了。空中小姐手上拿著刷卡機。

    「請給我水。謝謝,」Catherine說。

    空中小姐遞了杯水過來。「1.5歐元,」她說。

    問清楚所有的飲料都要用錢買之後,Catherine還回杯水,不喝了。在國際班機上,喝水要錢?太搞笑了吧?

    班機飛過大不列顛島,愛爾蘭海,就看到愛爾蘭的綠色大地。美麗迷人的綠色。一個多小時的航程而已。

    都柏林的海關和證照查驗處,行進便捷。機場大廳很小,所以,很快就出機場了。證照查驗處,愛爾蘭人的通關通道,人流速度比進電影院還快。電影院還要驗票,或在票上撕個角。只見愛爾蘭人揚揚手上的愛爾蘭護照,就直接過去了。

    經過真正的痛,才知道同胞的可貴。

    今天,愛爾蘭人共約400萬。但是,光在美國一地,公開宣稱是愛爾蘭裔的美國人就超過4000萬人。包括美國前總統約翰甘迺迪、雷根、柯林頓、布希、一代巨星平克勞斯貝等等。

【20世紀的人口外流都是愛爾蘭人自己造成的,肇因於絕望】
    愛爾蘭是全球人口外移最嚴重的國家。以20世紀為例,1901年到1971年之間,人口不但沒有成長,還愈來愈少,除了少數階段處於停滯狀態外,70年裡,幾乎都是外移。1901年,約322萬人。1951年,約296萬人。1971年開始回升,也只不過回到20年前的水平,約298萬人。

    19世紀的愛爾蘭,曾經因為大饑荒,人口嚴重失血約200萬之多。這個慘狀或許可歸咎殖民統治者的惡政所致。但是,20世紀的人口外流卻都是愛爾蘭人自己造成的。肇因於獨立之後,極端的政治領導和政治掛帥下的錯誤經濟政策,以及不合時宜的宗教教義所帶來的絕望。

    出了機場,Catherine膽子小,加上人生地不熟,她覺得坐巴士比較安全。巴士看起來還滿新的,只是很老式。上下車的車門很窄,容不下一個普通的胖子橫身而過。走上兩層階梯,才看得到放行李的地方。車子開動了。司機答應在我們該下車的地方,會提醒我們。除了帶著訂好的飯店地址外,我們在都柏林無親無故,對都柏林市區一無所知。 

巴士走走停停,因為遇到靠站,或等紅綠燈,車子就熄火。司機倒是從容不迫,一次又一次重新發動。滿滿一車坐著或站著的乘客也沒人抱怨。不知道是否習慣了。最後一次熄火是在即將進入市區的站牌前,正好,後面來了一輛其他路線的巴士,司機請所有的乘客換車。Catherine分別問了兩位司機,確定新搭的車有經過我們要去的飯店。這就安心了。乘客們和所有的行李都上車完畢。留下拋錨車,大家再度出發。

    「停了幾次?」Catherine問我。

    「11次,」我說。

【愛爾蘭人現在一有錢,沒人要做工,只挑白領工作做】
    進市中心的一路上,房子都是三四五層樓的居多。最獨特的風光是門的顏色。獨立屋,幾間併聯的,或是幾十間一長串的,每間房子都長得差不多。萬一晚上喝醉回家,不根據門的顏色,恐怕很容易就走錯。紅的。褪了色有色差的紅的。綠的。紫的。藍的。黃的。紅的。鮮紅的。白的。黑的。顏色構成了都柏林特殊的城市節奏。

    終於到了住一個晚上要將近新台幣5000元的旅館。旅館幾乎沒有大廳,通道邊一個迷你小櫃檯,裡面坐著一個年輕人。確認了訂房,安頓完畢後,拿出手提電腦。房間裡不連線。到櫃檯問年輕人網路怎麼了?他說壞了。什麼時候會修好?他說叫了好幾天,還沒來修。甚麼時候會修好,他說真的不知道。為什麼還不錯的旅館會這樣?他說,絕大多數的都柏林旅館都是老房子改裝的。而且,愛爾蘭人現在一有錢,沒人要做勞動工作。大家只挑白領工作做。

    Catherine當機立斷,委婉地告訴他,沒有網路,不好工作。是不是可以只住一睌,退掉其他五睌。他說,沒問題。誰也沒錯,都是網路的錯。誰叫愛爾蘭人不想工作。

    進了房間,根據旅館內的資料,Catherine用房內電話另外訂了一間。

    價格升級了。一睌新台幣7000元。新的旅館離第一睌住的旅館很近。隔天,我們就拖著行李住進去。旅館樓下是個大pub。穿過pub,上樓的電梯在pub的最後面。房間很漂亮。有網路。美麗的房間讓Catherine開心。她想先洗個舒服的澡。真好。總算有個暫時落腳的根據地了。

    漂亮的浴室,嶄新的白色澡盆。水嘩啦啦落著。

    Catherine趁空繼續研究著都柏林的地圖和資料。不時地提示我,哪裡一定要去,或是她想去哪裡。聽水聲,水大概快滿了。她快樂地挽起頭髮,進到浴室。

    「浴室怎麼了?」她大叫一聲:「水怎麼是黃的?」我跟進去,關了水龍頭。馬上請旅館派個人來看看。

【愛爾蘭的過去,但願不要成為台灣的未來】
    服務生很快就到了。態度非常親切。瞭解狀況後,他把水漏掉。澡盆裡滿滿的鐵鏽。他說,開水龍頭後,先不要塞住塞子。等黃色的水漏光後,水色變白,再塞起來。他誠懇地說抱歉,說愛爾蘭的公共設施很落後,水管都很老舊,鐵鏽少不了。他再次提醒我們,都柏林水龍頭的水不能直接喝。

    洗了舒服的澡,出門少不了的最優先行程:旅遊服務中心。距離旅館只有十分鐘的步行距離。一路走著,市中心的店面顏色,更是讓人驚奇。三四五層樓的房子,樓上差不太多。一樓店面的顏色令人覺得不可思議。怎麼有人敢這樣配色?想像不到的配色一個接一個出現著。紅配綠狗臭屁?誰說的?台灣人和中國人說的。愛爾蘭人配給你看。比例問題而已。整面爬滿綠色藤蔓的牆,白窗,白門框,紅色的門。綠色是主角,白色是配角。最小面積的紅色最跳。

    整個店面只有一個紅色。會有壓迫感嗎?還好。因為間隔著透明的玻璃窗。整面是黑色或綠色或紫色或藍色的也一樣。都柏林的顏色有歐陸的風格。但是,鮮豔大膽了許多。迷人的是,色彩怎麼配就都很好看。怎麼配怎麼對。不但自己店面如此,一長排下來,想來不相容的色彩,竟然各有獨自特色,整體又十分協調。 

綠色還是都柏林的基調。路樹,郵筒,公園,店面,櫥窗,禮品店裡。綠色的T恤和綠色運動服飾,掛在一起。綠色的足球和各式各樣的綠帽子吸引經過的人。綠色不見得占最多,但處處都會有綠色突然跳出。

    但是,和我們隨後旅行愛爾蘭全國,開了2800公里,所經歷的色彩節奏相比,都柏林的配色只能打會外賽而已。要從32強打入16強,看來不太有希望。Catherine為愛爾蘭奇妙的顏色節奏命了一個名:「窮人的美學。」

    儘管愛爾蘭已經富裕了十來年。但是,落後超過70年的公共建設,無法一蹴可幾。20世紀前80年的愛爾蘭政治人物,搞垮了愛爾蘭。如今,富裕的愛爾蘭將要繼續付出至少數十年以上的代價,才能享受真正的現代化生活。

    愛爾蘭的過去,但願不要成為台灣的未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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